卡兰尼克要求一位司机为其困难处境承担责任，并大肆吹嘘严苛的公司文化；结果这位司机给了他一颗星！

　　优步科技公司(Uber)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卡兰尼克(Travis Kalanick)偏爱搭乘Uber Black——这是这家打车服务商在2010年推出的一项高端服务。在2月初的超级碗星期天，卡兰尼克打优步专车时，坐在后排中间，两位女性朋友坐在两侧。背景乐是魔力红乐队(Maroon 5)的《不想知道》(Don’t Wanna Know)。卡兰尼克手握一部手机，跟着节拍摇晃着。一场尴尬的对话就此展开。

　　（CEO=特拉维斯·卡拉尼克；司机=法齐·卡梅尔）

　　CEO：把我们放在这就行了，谢谢。

　　司机：这里吗？好的没问题，祝你们愉快。

　　司机：等一等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我。我从2010年就开始（为Uber）开车了。价格一直在降。

　　CEO：呃……你可能知道我们会在未来几个月减少 Black的数量。

　　司机：挺好的。

　　CEO：嗯，你应该收到邮件了。

　　司机：我收到邮件了，说从5月开始。可你提高了标准，却降低了价格。

　　CEO：我们并没有降低 Black 的价格啊？

　　司机：总体上都在降。

　　CEO：总体上是，可我们有竞争对手啊，否则我们会破产的。

　　司机：竞争对手？拜托，商业模式就攥在你自己的手里啊。你本来可以控制价格，现在却要请所有人坐车。

　　CEO：不不不，你理解错了。让我解释一下。Uber 是从高端开始的，我们不是因为想做低端，是因为不做不行，如果不做早就关门大吉了。

　　司机：可是……蛋糕就摆在你面前啊。

　　CEO：蛋糕是在这，可如果我们不争取的话早就被抢走了。

　　司机：可你就不能把价格定的高一点吗？

　　CEO：事情是这样的。你可以开 Lux（UberLux 最高端车型），在旧金山比 Black 贵50% 到75%。

　　司机：可是人们已经不相信你们了。你以为人们还会买车吗？我这辆车是从欧洲进口的。现在没人想买车了！我因为你损失了九万七千美元，你把我搞得倾家荡产了。你们每天都在变，每天都在变。

　　CEO：你给我打住……我什么时候变过 Black？（此处CEO已经有点急了）

　　司机（也开始张牙舞爪了）：你把整个生意都改变了！你降低了价格！

　　CEO：Black 的价格？

　　司机：对！

　　CEO（食指朝天）：扯淡。

　　司机：本来是20美元！现在一英里多少钱了，2.75美元？

　　CEO（开始收拾东西）：你知道吗？有些人吧，没法为自己干的事儿负责。他们把一生中的所有事情都怪罪到别人的头上。祝你好运！

　　最终CEO卡拉尼克下车，摔门走开，司机也挂挡准备走人，最终双方悻悻离去。

　　事后据媒体说，司机还给CEO卡拉尼克愤怒的打了一星，但不知道卡拉尼克是不是也给司机打了差评。

　　“这就是我的经营方式。我会确保每年都艰难。如果很轻松，那就说明我还不够强硬。”

　　”

　　毫无疑问，对于卡兰尼克和优步来说，这是非常艰难，甚至可以说极其糟糕的一年，过去三个月尤为可怕。而且，情势似乎越来越糟。卡兰尼克与朋友在专车后排座位上的愉快交谈，最终转变为一场围绕优步车费的激烈争论——争辩双方是这位CEO和他的司机法齐?卡梅尔(Fawzi Kamel)，后者随后将行车记录仪录制的谈话内容转交给彭博社。自2011年以来，现年37岁的卡梅尔一直为优步开车。他想让社会各界关注优步司机的困境。这段视频形象地展示了卡兰尼克好斗的个性和暴躁的脾气。这可能会导致一些投资者怀疑他是否具备领导一家估值高达690亿美元，足迹遍及全球的公司所需的情商。

　　日子艰难

　　此事曝光后，在2月28日发送给全体员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卡兰尼克向卡梅尔致歉，说自己对这位司机不够尊重。

　　“很难用羞愧一词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感受。作为你们的领导者，我首先应该让所有人为我的言行感到骄傲。但我没有做到这一点，我无法为自己辩解。很显然，这段视频反映了一个真实的我。我们遭到的批评郑重提醒我，作为一位领导者，我必须彻底改变，迅速成长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愿意承认我需要获得领导力方面的帮助，我非常渴望。”

　　2016年12月，加州机动车辆管理局指责优步正在非法运营一批没有获得自动驾驶牌照的汽车，该公司不得不将这些车辆停靠在旧金山路边。1月，优步被控故意破坏纽约出租车联盟为抗议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的难民禁令而举行的罢工活动，超过20万人因此卸载了他们的优步帐户；#删除优步(#DeleteUber)随即登上Twitter热门趋势标签。2月2日，卡兰尼克不情愿地离开了特朗普的商业咨询委员会，以安抚该公司倾向于自由派的员工和用户——更不用说它的许多移民司机。2月19日，一位前优步软件工程师发表博文称，她的上司曾经以赤裸裸的言辞向她求欢，而当她向人力资源部门举报此事时，一位代表竟然回复称，他不会受到惩罚，部分原因在于他是“高绩效主管”。2月23日，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的自动驾驶汽车公司Waymo将优步及其自动驾驶汽车公司Otto告上法庭，指控一位优步员工将1.4万份文件下载到一个外部硬盘，涉嫌偷窃商业秘密。2月27日，在优步表示它获悉上述工程主管在前东家Alphabet工作时就曾面临性骚扰投诉之后，这位主管递交辞呈，但他否认了这些指控。

　　该公司已聘请美国前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Eric Holder)调查这位女性软件工程师的指控。卡兰尼克发推称，“她描述的事件如此可怕，完全违背我们所信奉的一切。任何做出这种事或者认为这样做没事的人，都将被解雇。”至于Waymo公司指控优步窃取商业机遇，一位优步发言人表示，“经过我们仔细审查，我们确定，Waymo的指控毫无根据，完全是一种旨在减缓竞争对手前进步伐的企图，我们期待着在法庭上与他们较量一番。”

优步自动驾驶汽车

　　在卡兰尼克的引领下，优步已经成为一家在400多座城市运营的全球性公司，拥有超过1.1万名员工，还有数百万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司机大军。这些司机的身份是独立承包商，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享受通常提供给全职员工的医疗保险和其他福利。

　　对于长期司机来说，这份零时工作变得日益艰难。根据优步的旧版网站，2012年，旧金山Uber Black项目每英里收取4.90美元或每分钟1.25美元。现在，优步每英里收取3.75美元或每分钟收取0.65美元。为这项高端服务开车的司机收到的报酬越来越少，其他优步服务带来的竞争压力也远大于从前。

优步司机的身份是独立承包商，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享受通常提供给全职员工的医疗保险和其他福利

　　坏脾气

　　卡兰尼克以好胜心强和干劲十足著称。他吹嘘称，他是任天堂Wii网球游戏全球排名第二高的玩家。他曾经将优步称为“奶子”，因为它改善了他的约会前景——时至今日，他仍然受到这段昔日言论的困扰。优步的现员工和前员工表示，心情好时，他可能特别体恤他人感受；心情不好时，他可能特别专横。卡兰尼克喜欢为一个好主意而争吵，这有时意味着承认他的主意并不是最好的。“冒犯”是优步的文化价值观之一。

　　卡兰尼克正试图成为一位更好的聆听者。不久前，在一场旨在解决士气危机的会议上，他会见了100多名女性员工。卡兰尼克站在人群前，他的演说基调听上去非常恰切。“在这间屋子里，肯定有人经历过非常不公正的事情。”根据Buzzfeed获得的录音，他这样说道。“我感同身受，但我永远不能完全理解，我明白这一点。我想根除不公正。我想着手处理那些让这个地方变糟的人。我在此承诺，我一定会这样做，我知道这样做还远远不够。”

优步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卡兰尼克

　　像Facebook的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一样，卡兰尼克正在尝试着学习如何理解他人的感受，如何与他人沟通。但与32岁的扎克伯格相比，40岁的卡兰尼克不得不在一个相对较晚的人生阶段改变他的领导方式。而且，他经常不愿过于偏离自身的直觉。甚至当卡兰尼克试图以他自己的方式体恤他人感受时（这往往意味着跳入充满辩证的争论之中），他的脾气偶尔也会发作。

　　深陷舆论无法自救，是什么让Uber跌落神坛？

　　上周，Uber把自己演成了一场灾难片。前职员Susan Fowler的一篇长博文如炸弹般引发了海啸式的谴责。

　　Fowler的博文发布几天后，《纽约时报》对该公司的性骚扰甚至不时的违法行为进行了挖底式报道。《泰晤士报》的Mike Isaac对Uber的形容是：霍布斯环境，也就是“每个人与每个人为敌，而管理层对违法乱纪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事情的经过

　　企业文化危机往往是许多小错误累计的产物。人力资源在一个公司中的地位非常重要，因为他们需要肩负起管控违法行为的责任。然而Fowler说，Uber的HR让她大失所望。“当我向上级汇报自己所遭遇的状况后，虽然他们意识到的确存在性骚扰问题，却表示只会给那个人口头警告或严肃地谈一谈，再做任何处罚都会让他们感觉不舒服” 。

　　对于Fowler来说，HR是她在遭遇性骚扰之后唯一能有所诉求的部门。Uber之所以成立这样一个部门，原是为了记录此类事件并进行详尽的调查，然而那些管理人员却视而不见，只是因为那位经理业绩突出。在员工汇报不公正待遇之后，HR未能提供一个令人安心的工作环境，这让Fowler感觉自己没有得到公司的支持。最终，上级给她提供了两种选择，要么离开，要么装作性骚扰事件从未发生过。直到Fowler发表了博文，Uber才不得不对有所行动。

　　模糊、无意义的公司价值

　　大多数科技公司都乐于大力吹捧自己的“公司价值”，也就是使其企业文化鹤立鸡群的内在原因。Uber号称有14条独特的公司价值，包括言辞含糊的“永远在努力”，以及员工应当“做自己”。其实这些话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甚至从消极的方面来看，甚至还给一些病态的个人判断留有喘息的空间，让他们认为自己的行为无可厚非。

　　语言的含糊不清，让上层未能把公司的定位有效传达给下属。这些知识空洞的作态，让行政人员和普通员工之间联系越来越松散，沟通障碍也就越来越大。

　　在公司内部冲突中，这是非常常见的一种“症状”。“人们往往很难知道，尤其是顶层管理人员，自己的企业文化是什么。”HR经验平台InHerSight的创始人兼CEO Ursula Mead说道。而对于不知道一线员工所思所想的领导团队来说，想要了解公司文化的变革方向简直难上加难。

　　“文化从底层开始产生泡沫。”Mead说。换句话说，如果一家公司只关心利润和规模，那么企业文化只能是“自立自强”。在Fowler的博文和《纽约时报》的报道中，双方均提到，Uber的员工处于一种“达尔文主义的工作环境”中，也就是互相之间没有团队队友的概念，而是单纯的竞争对手。

　　在这里我们可以总结出，领导团队应当确定公司文化的基调和期望，并需以身作则，这非常重要。“领导层很容易会认为，他们自上而下的管理方式可以运用到企业文化中。”Mead说道。但与之相悖的是，领导人们需要清楚地掌握公司内正在发生着什么，确保每个员工的心声都能得到倾听。

　　直面问题

　　导致Uber的文化问题不断恶化的一个重大原因可能是，该公司缺乏一定的信息透明度。

　　投资人Mitch Kapor和Freada Klein在这起事件中站了出来，抨击Uber对性骚扰事件的处理方式。两人写道：“我们感觉已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无法再从内部影响这家公司了。”接着，他们又批评了Kalanick针对此事件成立的调查小组，包括两位Uber员工和一位投资人。“我们非常失望地看到，Uber在选择调查小组成员时，竟然寄希望于内部人员，指望他们来调查这种几乎毁掉公司的文化并提出改革建议。在我们看来，这个决定只能再一次说明，Uber不愿意转变态度去做一个开放、透明、直率的公司” 。

　　我们相信，想要实现公司的彻底改变，受到世人尤其是员工的尊重，上述六个字（开放、透明、直率）是终极要求。Uber从未发布过公司员工背景文化多样性报告，而在此次事件发生后，Kalanick表示将在近期内发布首份相关报告。

　　虽然此类报告本身并不会催生更加包容的文化（尤其是在数据不变的情况下），但确实会给内部及外部释放出一种信号：这家公司了解自己的问题，并在努力改正。正如Mead所说，多样性报告“能够显示你乐于保持透明、开放”。

　　当前看来，Uber并不愿意调查这些文化“毒药”的出处。相反，他们还试图遮掩自己的问题，集中精力扩大规模。这家公司缺乏的，是倾听和直面问题的能力。在许多人眼里，多样性、股权和包容性似乎是一些“软性议题”，但我们通过这起事件看到，软性议题对Uber有着多么深的影响，这也是一家公司最终能否成功的终极因素之一。